>請替一架空的植物做設定
25.5
過站林間（無人站）
「這是什麼？」我問。
作家坐在餐桌另一側，他面前擺了盆插在清水裡的切花。我好像在哪裡看過這種花，花開起來大概有我手掌大，花蕊是鮮紅色的，而花瓣相當厚實，白底透著漂亮的淺藍色。
「這是見夏。」
「這是見夏？」我瞪大了眼睛。「見夏不是花苞小小的爬藤植物嗎？」
「那是你弄錯了。」作家正在翻閱一本封面上有很多照片的書。
「好吧，不跟你爭這個，你弄一盆花來做什麼？」
「來吃呀，見夏可以吃，你不知道嗎？」
彷彿變魔術般，作家不知從哪端出了一盤似乎是白醬炒的菜餚、一整個圓派和一鍋濃湯。我目瞪口呆地望著安在黃澄澄派皮上的淡藍色慕斯。「這是你做的？」
「是呀，見夏可以做鹹的也可以做甜的，味道清爽尤其適合夏天食用。」坐回座位，作家繼續翻著手上的書，我這才發現那是一本食譜。「花瓣燙熟後脆脆的很好吃喔，只可惜熟了就不像活的花會發藍色的螢光了。」
我腦海中浮現夜間靛光號靜靜地駛在整片藍色光海中的情景──真難想像這和眼前躺在盤子中皺巴巴的玩意是同一種植物。
我拿起派，咬了一口。彷彿感覺到曬乾木頭的氣味從派中溢出，混著稍帶刺激性、卻又如同薄荷般清涼的香氣，我享受了一會兒瀰漫鼻腔中的舒適感覺才吞下口中的食物，接著立刻狼吞虎嚥地讓四分之一片甜派從手掌中消失。
「看起來很好吃嘛。」作家的視線沒離開過食譜。
「真沒想到你會做菜！」
我繼續大快朵頤。托那股特殊的清涼風味之福，奶油炒見夏一點都不膩口；濃湯的氣味較淡，但卻有股剛才沒吃出來的甘甜。作家一面絮絮叨叨地說著諸如見夏平均三年才開花一次，有的品種會開藍中帶紫、然後在花季末了時褪成淺紫色的美麗花瓣，花瓣很重整朵花落地時擲地有聲、食用品種必須趁花未開前採收、烘熟切碎可以做成香料等等無關緊要的知識。
吃完了桌上的菜餚，我意猶未盡地望著那盆花。
「生的直接咬是什麼味道呢？」
「很多黏液吧，我不知道。」
本著好奇心，我從透明花盆中抽起一支花，先將花湊近鼻子用力嗅了嗅，只有股淡淡清香。我摘下一片花瓣，用指尖刮掉內側沾染的幾粒亮紅花粉，然後咬了一口。清涼氣味嗆鼻，有點令人想打噴嚏；口中滿是黏滑的觸感，老實說挺詭異的，不過我還是不知不覺就把一整朵花給吃掉了。
我突然覺得喉嚨緊了起來，想對作家說什麼時卻發不了聲音，視野也逐漸變窄。
倒下前，耳邊只剩下作家悠悠的聲音：我可沒說生的也能吃啊……
「──如此這般，我做了以上的夢。」
我向窄小客室對面、還窩在雙層臥鋪下層的作家說。他看都沒看我一眼，繼續翻著有他小說連載的最新一期雜誌。
「你早該在夢到我做菜給你吃時就醒了。」
「你很有自知之明嘛！」
「還有，見夏真的有兩種，算是近親，都在夏至前後開花。」作家啪地一聲闔上雜誌，彎身移到床沿坐著，「別亂吃東西好嗎？你死了我會很困擾。」
真沒想到作家會說這種話，我還來不及感動，他又接著說：「但也不是找不到替代你的人啦。」
「你少說兩句會死嗎！」
「不過你在作夢時，我去餐車買了點心。」他起身站到我坐的沙發旁邊，打開靠牆茶几上的紙盒。
裡面是大約四分之一塊圓派，表面晶瑩剔透的淺藍色慕斯上方，躺著一片和夢中所見一模一樣、有點厚實的新鮮淡藍色花瓣。
「喏，請用。」
作家的笑容無比燦爛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